

烟火人家年味长
当空气中时不时地飘来肉香,当家家户户的窗台边和廊檐下挂满了香肠、咸肉和风鸡,嗅觉灵敏的小伙伴立马捕捉到令人振奋的信息:马上要过年了!
孩提时代每个人都有过年的情结,过年是孩子一年当中最快乐的时光。“儿女灯前窃笑频”“稚子齐歌乐岁诗”,描写的就是孩子们过年的兴奋情状。寒假一放,无论成绩好坏,作业先搁在书包里让它睡几天。于是几个处得好的轮流做东,今天在我家吃饭,明天去你家,后天再到他家。当然,吃好之后是要开总结会的,谁家的菜口味好,谁家的菜索然寡味,得到好评的就自豪万分。不管多清贫的人家,无论荤素,年货都是要备的,父母也不忍扫了自家孩子的兴,尽量给足儿女脸面,极尽所能地准备丰盛的饭菜。
我出生在一个十多口人的大家庭,一家人过年,忙菜的重担自然要落在母亲的肩上。鲁迅先生《祝福》里“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地洗,女人的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的场景,也活脱脱地发生在我的母亲身上。馒头要蒸,蔬菜要择洗,鸡鸭要宰杀、去毛和剖肚。特别是鱼饼和肉圆子的制作,必须经过很多道前期工序才能完成,还有别的好多事情要做。家中的三口灶膛齐开,母亲在灶台上忙上忙下,偌大的厨房里弥散着油烹火爆的香味。大人们要做工上班,我放假了,母亲就安排一些小事给我做,比如择茨菇、洗青菜、切姜末和打酱油等。
最难忘的是晚上的时光,因为过年,平时早睡的村庄一改往日的沉寂,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人们都在为过年而虔诚地忙碌着。母亲开始炸肉圆了,父亲在灶下把火烧得旺旺的,等到油温升高和肉圆入锅,此起彼伏的“哧溜”声就不绝于耳,油炸肉圆特有的香味冲出厨房,冲出院子,冲进巷道。香味引来了我和姐姐几个馋丫头,我们不约而同地站在锅台边,和锅里的肉圆“相看两不厌”,只等着母亲给我们解馋。对我来说,煎炸肉圆的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我就喜欢吃刚刚炸成的而且才出锅的肉圆。吃上几个之后齿颊留香,让人回味良久和依依不舍,啊,真是人间的第一等美味!
儿时冬天的乐趣肯定是少不了雪的,雪是过年的道具和插曲,白雪覆盖大地万物,大地上有房屋树木,有鸡鸣犬吠,有人声鼎沸,有祥和的气氛和流动的欢乐。雪霁天晴,阳光普照,玩雪球、打雪仗和堆雪人的孩童随处可见,笑声清亮纯净,穿透了雪的宁静。屋顶上的积雪不淡定了,纷纷融化成挂在屋檐下的看热闹的冻冻钉。
持续的烟熏火燎,持续的蒸煮炒炸,四处弥漫的香味飘向屋檐。冻冻钉们被这人间烟火感染着,一个个挂不住了,争先恐后地从屋檐上下来,性急的一落在地上就发出破碎的“叮咚”声。有运气好的,在快要跌落之前被前来救场的孩子接住了。与其粉身碎骨不如直接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于是冻冻钉当枪当剑当棍的战斗就打响了。也有跟不上趟的,手握冻冻钉派不上用场,顾不得冰冷,生生地咬下一截来,纯天然的冰棍晶莹剔透,嚼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响。生活在清贫的年代,大自然的无私馈赠同样会给孩子们带来乐趣。
等到玩得很尽兴时除夕也就到了,厨房里的香味仍未散尽。长时间烧火烧炭,家里暖意融融,年味爆棚。桌上早已摆满各种菜肴:茨菇烧肉,红烧肉圆,清汤老母鸡,糖醋排骨,大蒜炒猪肚……香肠、咸鱼、咸肉等腌制品也蒸好了,只等晚上的年夜饭开席。小孩子望着满桌的美食,常常是等不及上桌就会趁大人不注意时火速拎起几块扔进嘴里,大快朵颐。大人这时也装作没看见,过年了,他们不会因为孩子的一个小小偷吃而去责备。
吃是人的头等大事,每个人的成长历程中,人间烟火都能够满足他们的一日三餐,慰藉他们时而饥渴的肠胃,安慰他们幼小而脆弱的心灵,伴随他们走过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厨房里的烟火气和长辈的关爱都能让他们留恋家的温馨,也让他们懂得心怀感恩,还让他们无论今后身在何方都会想起家里的餐桌,忆起妈妈的味道。
年后春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过年后的孩子个头长高了,身体倍儿棒,精神亦抖擞。寒冬既去,春在每个人的心中勾勒出一幅幅宏伟蓝图。“一年之计在于春”,新的希望已经挂满风帆,新的征程即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