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俄散记之二

我眼中的俄罗斯人

◆半盏

没有去过俄罗斯的人，一直以为我们就是它的近邻，事实上俄罗斯的心脏地区距离中国尤其是中国的东部省份十分遥远，因为它的幅员极其辽阔，横跨欧亚两个大洲，而且多数重镇都集中在西部边陲。由此看来，俄罗斯人拥有窄脸型、黄毛发、蓝眼睛、翘鼻子、小嘴巴和大个头的欧式长相也就顺理成章了。

有人说俄罗斯人刻板而偏执，在那片土地上落脚不久我就实实在在地领教了。

因为晚来了几步，莫斯科的一家经营日用杂货的市场已经打烊，少数几个正在归置货物的摊主一概友好地示意顾客不再营业。第二天早上，我们急急忙忙地赶过去选购套娃，可是在多家店铺门前得到的回应都是耸肩、摇头加微微一笑，女儿试图用英语跟店主沟通，想不到对方全然不知所云。就在我们一头雾水的时候，有个发福得很充分的俄罗斯老太一边摇手，一边向我们亮出腕部的手表，并且一本正经地用涂有鲜红指甲油的食指尖部在“12”和“3”之间划了一道弧线，我们这才如梦初醒：现在距离营业时间还差15分钟。妻子大惑不解——送上门的生意干嘛不做？环顾四周，竟然有那么多的店员端端正正地坐在顾客面前干等开市时间到来，其时并没有一名巡视的监管人员影，这些俄罗斯人也太会搞笑了。

来到莫斯科的卫星城市谢尔盖耶夫镇广场，我们响应导游的建议，向一位妙龄美女购买颇具特色的蜂蜜枣糕和俗称狗娃子的瓶装饮料，趁着女儿给付卢布的当儿，我伸手去拿店主手里的糕点和饮料瓶子，万万没想到这个十分漂亮的金发女郎不但不肯松手，而且顺势把货物直往自己身边挪动，待到付清钞票，她这才笑盈盈地用双手把枣糕和饮料捧送给我的女儿——而不是我。哎，我从未见过这么严谨的店员！

遇有团队参观景点，俄方都会安排一名工作人员（导游称之为俄导）配合中方导游开展服务。俄导的职责是引领游客团队、联系票务事宜、协助管理秩序。她们（我所见到的都是中老年女性）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有例为证：一是俄导不但主动接过中方导游手里的小旗，而且在进入检票口之前一直都是端端正正地高高举着，甚至很难看到她的手臂倾斜和晃动，绝对不会出现丝毫的懈怠，那种架势俨然一名行举刀礼的仪仗队长官；二是俄导自始至终端庄而真挚地微笑着，自始至终不会多说一句话，自始至终紧贴游客团队。参观过程中，如果有人在不经意中稍许触碰到隔离的绳带，她们无一例外地会在第一时间满脸认真地提醒你不要违反规定，这些大嫂抑或老太就是这么敬业和专注。

你可别误解了我讲述这些故事的本意，其实我是满怀敬意的。

在红场等候瞻仰列宁遗容的时候，有两个镜头特别抢眼。其一：一名风度翩翩的男士为了把他和妻子刚刚喝完饮料的纸杯送进垃圾箱，竟然走到我的目力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外，待到他返回时，我看到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其二：一位把银白色秀发拢在脑后面并扎成独辫的女孩从头至尾都在捧读一本厚书，尽管南来的阳光晒得娇艳的小脸发红，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分心。

在一家说不出店名的超市，一对采买生活用品的年轻夫妇欣然接受请求，用自己的优惠卡为我们购买的商品打折，直到他们离开之后，我们这才发现人家完全可以带走的积分券静静地躺在柜台上。

在公厕里负责收费的工作人员，在公园内修剪花木的管理人员，在宾馆里接待宾客的服务人员，在马路上驾驶汽车的男女老少……我所见到的任何一位都是那么端庄、优雅、谦恭、友善、内敛和严谨。

俄罗斯人的刻板和偏执是可爱的。我发自内心地钦慕俄罗斯民族特有的高贵品质，那种举手投足之间传达出来的高贵，那种在血脉里静静流淌和代代传承的高贵——那种有别于中国人的精明、日本人的勤奋、法国人的浪漫、德国人的准确和美国人的梦想的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