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时过年
◆钱俊
总觉得现在过年没有意思,什么时候过年有意思呢?儿时!儿时的年味很浓,至今难忘。
刻喜钱
喜钱和春联、年画都属于过年的“红货”,年画贴在大门上,春联贴在左右门框上,喜钱贴在上门框上,有时窗户上也贴。
小的时候,喜钱要几分钱一张,为了省钱,我们都是自己刻喜钱。
喜钱的制作过程如下:一是准备样张。一般是到摊头上买,或者用上年留存的;二是准备刀具。用钳子绞杀钢锯的一端,形成刀锋,然后放在砂轮上磨,再用木片夹住钢锯的大部分,并用棉绳捆绑,制作成“钢锯刀”;三是裁红纸。喜钱大小为32K,一张红纸可裁24张;四是将样张蒙在裁好的红纸上,然后固定到豆饼上,再用钢锯刀照着样张雕刻,最后红纸便变成了喜钱。
起冲子
老家门前的河叫新河,小时候碧波荡漾,鱼虾多,而且味道鲜美。
开春的时候,父亲将修剪下来的树枝扔到河边,进入冬天,河里的鱼儿便躲进枝条密集处取暖,这叫“捂冲子”。
那时有专门起冲子的人。腊月二十之后,他们便划小船过来,在冲子外围拦上网,将水里的枝条拾掇干净,把鱼拉上来,全是野生的,活蹦乱跳,一拉能有半长桶。那时的人实在,户主与起冲人事前并不约定报酬,如果拉的鱼多就多拿几条,如果拉的鱼少就少拿几条。
起冲子时,很多人围观,鱼儿越蹦哒,欢声笑语越多。
冲子起好后,大鱼祭祖,小鱼则加花生米煮好,当天开始享用,一般分成若干碗,一直吃到过年,那滋味,星级酒店根本弄不起来。
炊馒头
那时过年家家户户自做馒头——我们老家叫炊馒头。
炊馒头的“笼”是租的,进入腊月二十,农户轮流租笼炊馒头,人歇笼不歇,从早到晚炊烟袅袅。借笼人在笼的某一屉装满馒头还过去,就算是租金。
炊馒头的头道工具是准备包心。先把青菜剁碎了,或者将萝卜刨成丝,装在蛇皮袋里,然后在大凳上绑一根扁担,把蛇皮袋塞在大凳与扁担之间榨干汁水。最后把榨好的青菜或萝卜丝放在锅里,加上油、肉丝和芝麻翻炒入味。
接下来是涨窖,如果窖涨不上来,馒头就没法做了。当时乡下流传一个说法,谁家的馒头不涨窖就说明这家来年运气不好。我家年年涨窖成功,奥秘就在于窖头不发霉。
随后是做馒头。做馒头、蒸馒头是大人的事,晾馒头是小孩的事。父亲承担上笼下笼的任务,他将蒸熟的馒头屉抽出来送到室外的凉匾里。我一个个将它们翻过来,点上红点,待冰凉时拾到箩筐里,这项工作的好处是馒头管饱,缺点是寒气袭人。母亲为了讨顺遂,最后一笼总会做成鱼状糕点,象征年年有余,用于孝敬菩萨。
那些年,我家没做过肉包子,也没做过精面馒头,但我们很满足,很享受这种丰衣足食。
穿新衣服
直到今天,我们全家都坚持正月初一穿新衣裳,而且发展到从外到内、从头到脚一身新,这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小时候过年的鞋子是母亲做的,冬闲的时候,母亲将旧布洗净晒干,纳成“千层底”。我至今忘不了,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用一根针先撩一下头发再扎鞋底的情形。穿上母亲做的布鞋,遇到下雨天或化冻天,我们便舍不得出去,怕脏了鞋。
衣服也不像现在这样到商场里买现成的,而是自己买布送给裁缝做。进入腊月,裁缝店里整天都挤着取衣服的人。我二姐学过裁缝,那一年她在师傅的指点下做衣服,先人后己,一直拖到年三十晚上才帮我们做好衣服。那天晚上下了雪,她八点多才离开师傅家,我拿着手电筒去接她,欢天喜地的从她手上接过新衣服。
非常可惜,那时缺少照相机,没有留下照片,无法让大家欣赏我大年初一穿上带有红领章的新衣服的神气样!
炸麻蒜
正月十五炸麻蒜是农村特有的风俗。
白天将芦苇和稻草捆绑在一起,里面插进小鞭炮,制作成“麻蒜”,晚上到自家田头点燃,沿着田埂上下飞舞,跑上一圈或数圈,小鞭炮乒乒乓乓,这就叫“炸麻蒜”。几乎所有的人都一边跑一边叫喊:“正月半,炸麻蒜,你家的菜生了癞,我家的菜上街卖。”中国农民的自私由此可见一斑。
炸麻蒜本不是讲迷信,而是科学行为,因为掉下的火星点燃了路边的枯草,借此烧死草里的虫卵……
随着年龄的增长,年味渐减,那种“巴过年、盼过年”的急迫心情早就没有了,那种“过年疯,过年乐”的销魂滋味也渐渐消失了。
如今又到年关岁尾了,我不但想起儿时的往事,而且在心底问:年还是那个年,人还是那个人,可快乐咋就不是那个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