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刻喜旗儿
◆张彦
一进腊月门,村里的老少妇孺就齐刷刷地忙碌起来,“洗衣拆被掸尘,舂粉磨面筛米,烀团划糕蒸馒头!”不管贫富,总得要准备点什么。巷头窜窜的一帮细小伙儿也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秉承了一件大事——刻喜旗儿。
贴喜旗儿、对联儿是新年的标志,连喜旗儿都不贴,那能算过年吗?因此细小伙儿越发庄重、矜持起来,俨然一个个小大人。
刻喜旗儿一般从腊月初八开始。先要准备几把刻刀,刀口粗细不同。刻刀不是现在的美工刀,而是用废弃的钢锯条儿制成的。钢锯条儿也不好找,要拜托在厂里上班的人。心细的大叔会帮他们把锯条儿截成两半——大约十公分左右,然后放到打磨机上打磨出或斜口、或平口,或粗、或细的刀锋。拿到这么好的刻刀的细小伙儿自然高兴,他们用布条儿把刻刀的上半缠成柄。如果是个不擅长车工活的大妈或小婶儿找的,恐怕就是几根废锯条了。不过这也难不倒这些细小伙儿。他们会捧来一盆水,在父亲的磨刀砖上完成上述工序。
工具有了。细小伙儿拿出去年藏着的那张喜旗儿,与原先准备好的马粪纸,一起用铁夹子夹住,然后对着旧喜旗儿的洞洞一刀一刀地刻起来,先刻个模子。刻模子可是个细活儿,因为模子不好,刻出的喜旗儿就不登样。
模子刻好了,接下来就是刻喜旗儿。先把买来的五分钱一张的大红纸裁成书本大小的纸,捋平了,叠齐了,然后压在模子的下面。开始刻时,铁夹子就不能乱动。堂屋里,阳光照晒着的一张杌子就成了工作台,细小伙儿则坐在爬爬凳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刻喜旗儿就像练字一样,讲究个起承转合,一气呵成,容不得半点马虎。因为这项“事业”不仅关系到自家的脸面,而且关系到左邻右舍,甚至是全生产队的脸面呢!
即使有阳光,腊月的天也是寒冷的,这些细小伙儿丝毫不会在意,抠、挖、挑、剔,有板有眼。一副喜旗儿起码得一两天才能完成。自家的刻好了,就轮到左邻右舍的了。没有男孩子的或男孩子已经长大的,这些人家的都得刻,帮人家刻得多也是种荣耀呢!有主动找上门的,也有自己上门找的。等到把全队的都刻好了,细小伙的小手基本都皴了,细嫩的皮肤变得粗糙起来,有的甚至生了冻疮,见到热气又疼又痒,但大家都不是那么娇生惯养的,没有谁在乎。
喜旗儿基本上刻的是“富贵满堂”“福禄寿喜”“年年有余”。大年三十转眼就到了,家家开始贴春联,贴喜旗儿。中堂前,堂屋门头,房门上,窗户上,甚至猪圈、鸡窝上都贴上了红艳艳、随风翻动的喜旗儿。无论是瓦房还是茅棚,一下子都亮堂起来。
欣赏着自己的“艺术”成果,细小伙们又恢复了本性,开始满巷子窜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