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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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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与鞋

2019-08-16 10:13:26

◆张彦

 

如今母亲的鞋很多,布的、皮的,运动的、休闲的,凉爽的、保暖的,鞋柜里少说也有三四十双。

我的记忆中母亲不善女红。熬了几个通宵终于让我们其中的一个穿上新鞋的时候,母亲总是望着欢喜的我们有点难为情地说:“歪歪扭扭的,凑合着穿吧!”父亲听了也借机唏嘘再三,说是解放前夕“还乡团”把家里扫穷了,那年他还没满十岁,腊月天断了顿,满嘴“之乎者也”的爷爷脸皮薄,打发他去外祖母家借粮。外面尺把厚的雪,一双“毛窝”踩湿了就没得穿,他不得不赤脚来回跑七八里的路。

那些年夏天,母亲总是挑一个晴好天气向队长请半天假糊糨子。她先用面粉打半锅浆糊,然后用热水把实在穿不出去的旧衣服拆成一块块的补丁,烫清爽,再一层层糊到洗涮干净的门板上,等大半个门板的糨子糊至四五层厚就靠到屋檐下晒,太阳偏西时也就干透了。

只要糨子还有,我们半夜醒来时母亲总还是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哧啦、哧啦”地纳鞋底。母亲算不上巧媳妇,做的鞋子没那么多讲究,每一层鞋骨子都不用白洋布滚边,毛拉拉的,母亲称它为毛边底。鞋面以黑色居多,偶尔也用做衣服剩下的零头花布,有时布不够,鞋领子便会是其他花色的布,这个倒比纯黑色的好看得多。我记得母亲给我做过一双棉鞋,是花哔叽的,我最欢喜。母亲做的鞋子式样单一,单鞋一般是带搭扣的,偶尔也做过几双松紧口的。因为我们的脚长得太快,母亲就在故意做大半码的鞋后跟处加根带子,让我们穿上时绕到前面的脚脖子处系一下。棉鞋只有“马虎”鞋,像个“鱼箼”子,由左右两片合成,很简单。后来时兴做“东北”棉鞋,母亲也想给我们一人做一双的,但是又要钉“器纽”又要买鞋带子,终究没做成。

因为没有鞋楦子楦,母亲做的鞋刚上脚的时候有点挤,后来母亲异想天开,把淘好的米灌进鞋子里,压得紧紧的,一夜下来米胀开了,鞋子也就楦好了。

除了买鞋面布要花钱,棉绳也要花钱,一个鸡蛋只能换一两框棉绳。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母亲不舍得,便让父亲从厂里带些废弃的棉纱回来,我们帮着把理出的棉纱绕成一个个线团,母亲把棉纱的一头衔在嘴里,来来回回地绕在门搭子上,然后捻成一股,再合起来做棉绳。

母亲的手一到冬天就会裂坼子,特别是扽棉绳的右手,口子裂得像孩子的嘴,一碰都疼,何况还要纳鞋底呢!就这样她也不敢歇息,不过鞋子还是赶不上我们穿,因为一家老小有六双脚,还有打了一辈子光棍的二叔也得有鞋穿哩!冬天我们都穿上棉鞋的时候,母亲往往来不及给自己做一双就已经打春了。

上世纪80年代初,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兴起,农村经济逐渐繁荣起来。那年夏天,我第一次穿上透明得像琥珀的红塑料凉鞋,比后来买“艾迪达斯”都兴奋。再后来改革开放了,经济条件更好,本不善于女红的母亲也就荒废了她的手艺。

每每想起那时母亲为我们操劳,冬天很少来得及给自己做一双新棉鞋暖暖脚,我们姐妹四个心里都不好受,只要看到合适的鞋就会为她买一双。现在就连孙辈都知道外婆的脚37码,鞋子要轻便、软和、防滑,孩子们也隔三差五地在天猫或京东为外婆淘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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