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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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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年代的见面语

2019-09-25 11:10:47

◆戴永久

 

“你够曾吃”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城乡居民挂在嘴边上的见面语,后来随着改革开放和社会发展逐步销声匿迹了,但是探究其产生、风行和消亡的过程还是很有意义的。

据老一辈讲,他们小时候也有人以“够曾吃”为见面语,不过大多是农村里的穷人。这些人整日为吃饱奔忙,缺粮断顿的情况时有发生,他们日常所思所想、所说所做的头等大事就是吃饭,久而久之“够曾吃”就成了挂在嘴上的见面语。

以前我们庄上有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家庭负担重,终日辛劳也难得吃一顿饱饭。一年初夏,他独自在田里割小麦,家人考虑到他太过辛劳,就将刚掼下来的新元麦磨碎并煮了一锅粗粯儿饭,盛进头盆放到淘箩内,加上半碗臭酱油豆,一并送到地头。中年人接到淘箩后,拉了个小麦把子往上面一坐就狼吞虎咽起来。新粯儿饭被风一吹变得很硬,难以下咽,他从田边的小河中舀来一瓢凉水倒入碗中泡粯儿饭吃,不经意间就将一头盆粗粯儿饭吃得精光,并且心满意足地说:“今天终于弄了个饱肚子。”由此看来,当年人们以“够曾吃”作为见面语实在不足为奇。

听老人说,建国后的生产生活恢复时期以此话作为见面语的人也曾一度减少。可是后来实行大跃进和公社化,粮草一律计划供应,而且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粮食计划一减再减,农民兄弟只好“粮不够,山芋胡萝卜来凑”,结果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了“青紫病”“浮肿病”大面积发作,危及了好多人的生命。谁有粮食谁就能保命,谁有得吃谁就能生存,这种情况下,“够曾吃”的见面语自然是要杀回马枪的。

据我爱人的同事讲,三年困难时期,他的一个邻居家里断炊了,人命危在旦夕,丈夫不得不拿自己的老婆跟人家换了三斤糁儿,各自求生。

我的二叔生前也曾指着他睡的两滴水杉木雕花大床说,这是困难时期我的叔祖父用七斤大米换来的。这样的历史条件下,用“够曾吃”做见面语是顺理成章的。

三年自然灾害之后,国家放宽了经济政策,农业和农村逐渐展现生机,农民的生活得到了改善。不料极左思潮猛然抬头,革命运动不断,农业生产徘徊不前,吃顿饱饭仍然是农民的第一祈求。吃大食堂期间,社员的口粮一律归集体支配,每人每天不足一斤原粮,加工成成品粮只有六七两。“粮不够,水来凑”,大家一天三顿都拎着粥桶儿涌进食堂凭票儿打几铜勺薄粥。

那时的生产队除了养几十头生猪,别无副业,自留地也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割得一干二净,人们十天半月吃不上一回蔬菜,成年累月吃不到荤腥。食堂里的糁儿粥把人的肚子越灌越大。有一次,我们庄上的唐桂录到食堂里打了全家三口人吃的一小桶薄粥,打粥的王存万跟他开玩笑:“桂录,如果你把桶里的粥喝光了,我重新打一桶给你!”“此话当真?”“决不食言!”唐桂录把粥倒入大海碗,捧起来如同老牛饮水,眼睛没眨一下就喝了个精光。后来他干脆捧起粥桶“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得底朝天。唐桂录自此落得了“糁儿桶子”的诨名。

还有一次生产队请兽医来骟小猪儿,破例煮了纯米饭招待兽医。经过的人看着“金来凤”大米煮成的软绵绵、香喷喷、白花花的米饭,个个垂涎三尺,驻足不前的唐四奶奶快人快语:“如果有这么好的‘肉剥狗儿’米饭吃,打巴掌我都不丢。”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人们的生活水平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昨天的见面语“够曾吃”随之变成了“在哪儿发财”。但是今天我还想对年轻人说:当你一边剔牙缝一边打饱嗝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幸福难得,也千万不能忘了“酒囊饭袋”是个贬义词,因为只有这样,“够曾吃”的见面语才不会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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