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田

它不语，在看。

今天我专门撰文向一株植物致以诚挚的歉意，因为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里的那句话“写作是一件可怕的事”给我一记当头棒喝。

它叫野枸杞，生长在老家田野。它一直都在，但在前年我才真正在意了它。

前年清明节我去田野踏青，发现了一株可作盆景的野枸杞，便将它带回城里，栽在阳台上的花盆里。

到了深秋，我为它写了一篇小文《大地之精》，并发表在本地刊物上。其中有这样的话：“我们这个地方的野枸杞春天只长枝叶，夏天落叶，秋天再次长叶，并开花、结果。”

来年，它还是如此生长。

今年初夏，我给它多浇了水，保持了盆中泥土湿润。它竟然开了花，结了果。《大地之精》却说“秋天才开花结果”，我知道我错了。我误解了它，并且广而告之，让更多的人误解了它，这太可怕了。它那橙红的果竟像太阳一样照射得我的脸庞发烧。在这里，我向它致以诚挚的道歉：对不起，我诋毁了你，请原谅我的武断和浅薄。

以上错误多少因为无意，而下面的这个错误就是明知故犯了。

《大地之精》中写道：“放眼田野，野枸杞正幻化成一只灵犬在跳跃行走，河岸、田埂、荒冢闪烁着团团殷红，给这冷寂的冬天增加了红红火火的喜庆。”此句可以看出野枸杞的顽强和旺盛，但真实情况是，没有“闪烁着团团殷红”，只有偶然间才能见到；因为风吹雨打和鸟儿啄食，到冬天果子几乎落光了，也没有“红红火火的喜庆”。

真是可耻，就因为它不会说话，更不会反对我，我就将臆断强加于它，并将谎言变成铅字，这简直是在犯罪。在这里，我再次向它致以诚挚的道歉：对不起，我诬陷了你，请原谅我的臆断和荒唐。

我开始深刻反思我的写作。我翻看了之前发表的作品，又发现了不少武断和臆断的情况。为何会这样？我总结了两大原因：一是急于求成，贪求作品数量，进而导致观察、体验生活不够深入，初稿完成之后又急于发表，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二是对“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理解有了偏差，没有对客观事实加以提炼和升华，而是任由自己的主观想象随意拔高，当属无知和肆意妄为。

今天我向一株植物致歉，也是对自己写作的深刻反省。虽说写作是一件可怕的事，但我不会停止写作，而是会谨慎动笔，敬畏笔下的所有事物，以实际行动弥补曾犯下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