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钱孙李
今天去原单位参加老年支部会,去早了,遇到了更早的老丁。直率的老丁一见我便笑着说:“高工啊,我家里出了个‘卖国贼’。”
本应气愤的事他却笑着,我不解地盯住他看,他慢条斯理地给我道出了缘由。他家独女与管家次子成婚,一切开销都是他家出的,是双方认同的“招女婿”(这我晓得,吃过喜酒)。因为管家有两男,这边生一男孩后当然姓丁,管家没意见。但丁家女儿主动提出让孩子姓管,老丁不答应。
女儿精心组织好语言,对父亲撒娇道:“人家这么大的儿子都到我家了,难道还要跟人家抢姓?就真的钱狠?要是小孩子姓丁了,让外面人怎样看小管?小孩子姓管,不就是让丁家管么?”一连几个反问句,通情达理的父亲收回成命。
我说:“老丁啊,你现在还不高兴?”
老丁:“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他们的。我想通了,只要他们心情舒畅就好。”
我:“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你做得对,认识更好。”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一读便知,这是中国人的姓。
“独生子女”政策推行30年后的当下,就是这些不能吃、不能穿的“姓”困扰着不少家庭。
按我们这儿不成文的民俗,如果是“招女婿”(男到女家),那没有二话讲,生了孩子,无论男女皆跟女方姓,用老百姓的话说,“招人传种”。以前的做法还要狠,连招进的女婿都得改名换姓。比如我的少年伙伴“高荫杏”,因为弟兄多,“成分”不好,上世纪60年代被招女婿去了外庄,改名换姓为“张国清”。现在被“招女婿”的男方往往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弟兄二人,家境一般,常常“让”出小的;另一种尽管是独生男,但家庭经济贫困。
问题出在家庭条件好的独生女那里,又不是“招女婿”,生了孩子,特别是“带柄的”,跟谁姓?
这本不该是问题,因为按不成文的民俗,应该跟男方姓。但因女方是“强势”,常常“以势压人”,硬要夺回“姓氏权”。遇到息事宁人的男方好说;若男方是“唐睢”是“蔺相如”,必定弄得“亲家”成为“冤家”。
也有聪明绝顶的强势人家能圆满解决这一“难题”,试举“正规”四例。一姓杨的独生女嫁给一姓刘的,给孩子取名“刘亦杨”,两家姓都有;这是“曲线运动”型;一姓王的独生女左寻右觅,终于找到一同姓的独生男,生了孩子仍姓王,各家都认为是跟了自己姓,这是“皆大欢喜”型;一女嫁给一家有两男丁的,偏偏男方不愿“招女婿”,生下一丁后,当然跟男方姓。女方曾要求改姓,未果。天公作美,男方“二小”婚后又添一丁,经协商,遂使“老大”家一丁改姓,这是“等待时机”型;劝女儿再生一胎,头胎跟男姓,二胎跟女姓,我将之命名为“两胎两姓”型。
香港回归后,范徐丽泰和陈冯富珍两位名人使我们茅塞顿开:是啊,咋没想到复姓呢?中国自古就有复姓啊!
东街“孔乙己”闻之曰:此“复姓”者,非复姓也!夫复姓者,乃诸葛、欧阳、夏侯、东方是也。即若复姓也,“名”皆单字,盖如诸葛亮、欧阳修、夏侯渊、东方朔也。
倒不是这个“孔乙己”的话有多大权威性,而是本地人实在不愿把孩子的姓名叫成不伦不类的四个字。当代复姓人家也有把“名”取双字的,但不多,我只知道一个欧阳夏丹,因为她是CCTV的主持人。范徐丽泰叫成“范徐丽”或“范徐泰”行么?不行。“王涛何其多”,中国人已知其弊了。三个字有两个字是“姓”,这个“名”就显得太“单薄”了。种种原因,新“复姓”的方法在我们这儿难以推广。
有人说,名字不就是个符号么?可是就这“符号”在中国人心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啊!君不闻,20世纪70年代前,除了无儿无女的,生女无男的家庭也被人唤作“绝后代”,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姓”没有传下去。
老丁的家事令我感动:我钦佩丁家年轻的女儿的主见和智慧,更赞赏老丁的宽广胸怀!